山中无岁月 -九游会j9官方登录
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一段林间小路,一条卧满顽石的溪流,一方浑然天成的岩壁,一道幽深静僻的峡谷。也总是在梦醒时分,追溯着一片开满野杜鹃的山坡,一湖辉映着蓝天白云的秋水,一阵漫过山崖的雾蔼,一簇万绿丛中的嫣红。在恍忽的遐思中,花开了,叶落了,春去了,秋来了,山的颜色深了浅了,淡了浓了。那山间的清流,在草丛,在石缝,在云起处,在雾氤下,汩汩流淌,流去了岁月,流尽了铅华,流出了满山的静谧、清凉,流出了蜿蜒、逶迤的山高水长。
在阳光漏泄的林中,爬满青苔和藤蔓的枯树横卧在清粼粼的水面上,就像一幅雕塑。当初它轰然倒下的惊怵,已如烟散尽。看不出无奈,听不见凄楚。它倒下了,岁月就关进了它凝固的年轮。在这静穆的林子间,它悄然独处,不需要春花秋月,不在意柳绿桃红,无所谓晨昏朝暮。几片黄叶,扬扬洒洒飘落下;又几片新叶,羞羞答答绕枝头。在这新旧的更迭中,没有惊慌,没有错愕,无须刻意,不求缘何。朝菌、蟪蛄的短暂,冥灵、大椿的悠长,这只是生命痕迹的展现。时光,对读书人是一种积累,对劳作者是一种期望,在苦苦的等待中,时光的守望人分获了岁月带来的甘苦。相比之下,山中的花草树木,一屡阳光,几滴清泉或许更实在一些,有了阳光,有了水份,它们就足以把各自的生命现象充分展示。自然生命千奇百怪,千差万别,因此汇成了缤纷绚烂,生生不息的生命流向,在这浩浩荡荡的生命洪流中,物种的内在因素是河床,环境因素是堤岸,时间只是印在堤岸上的苔斑。叩开了自然法则的大门,生命就获得永久的律动。就象长在岩壁上的小草,一次说不清楚的偶然,它被遗失在冷冰冰的石头上。但,上苍既赋于了生命,即便环境有多无奈,也要把生命的真谛演绎得淋漓尽致。有时面对这不起眼的屑小生灵,内心会掀起一阵阵波澜,这般自珍自爱,立根破岩的纤弱小草,它默默中所映射出来的生命价值,自有其轻重!有些画笔下的兰草、山竹总喜欢添上一块憨憨的石头,大概就是为了强化这种意味。自然界孕育的生机烟波浩淼,如潮涌动,朱子说:推之于前,不见其始之合;引之于后,不见其终之离。宇宙自然的发展,无始无终,这山中的岁月,这山中还有岁月吗?
山中无岁月,那禅寺钟声,月下边塞,那葫芦丝中飘动的衣袂,莫高窟里飘忽的飞天,一阵阵游离于岁月之外的灵动,一波波超越时空概念的传承。凝视着黄帝陵的苍松翠柏,所注目的难道是那些细碎的日影?漫步在都江堰的悬索浪桥,又岂只是为了观赏脚底下的“逝者如斯”?我们的心脏,曾经一次次地颤动,为那匹锈迹斑斑的奔马,几串闪着幽光的编钟,一件金丝镂就的玉衣……,它们的价值无疑因年代的久远而莫测高深,但价值的真正指向,是在对它们的透视中进行的解读。它们安睡在山中,连同那个朝代的气息。大山曾经以最朴实的情怀收留了它们,并挡去了时光的侵扰,使之完好如初。有时,在山中游荡,偶尔遭遇一段斑驳的城墙,一处芳草凄凄的遗址,一条危危颤颤的栈道,一座饱经沧桑的石雕,心里总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冲动,那些远去的朝代,原来与我们是如此的贴近,在我们俯仰之间,它们就隐匿在我们的身前身后,我们的眼目、手足,可以轻易地感触到这些遥远的真实。置身其中,尽可随意遐想。特别是碰巧来到一处我们所熟知的几个古人曾经集散的场所,他们把酒临风,击瓮而歌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有时想着想着,也会情不自禁地对着眼前的空谷放声高歌,一曲终了,山默默,水默默,这一墙的斑驳也默默。我无法预知,还有多少让人心动的故事被珍藏在山的襟怀里?有时让它们成为一种永远的悬念,兴许更富于想象。正如古都西安的的陶兵陶俑,当人们万分惊喜地剥去它们身上的最后一层泥土,那令人心动的色彩还来不及瞧个够就突然消失殆尽,只余下满眼的土灰色。也正因为如此,西安城郊的其他帝陵得以在当初人们所营造的氛围中留住一段穿越时空的梦。当我们从一座座山丘似的陵墓边经过时,有谁会去琢磨这眼前的所见,是今还是昨?
我翻越了千山万壑,拜会了壶口月色,巫山云雨;领略了九寨沟的风情,嘎纳斯的美艳;体验了丽江的闲适,阳朔的清幽;沐浴了泰山极顶的晨曦朝露,大漠深处的落日余辉。这些长留天地间的美丽画卷,总是那么清新、携永。有一天,我又风尘仆仆地来到高高的鸣沙山上,头顶,是蔚蓝色的碧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柔美沙丘,西边,一轮火红的落日即将隐入群山,东边的天幕,一弦月牙依稀可见。太阳和月亮永远重复着彼此的追逐,在这不声不响的此起彼伏中,山川依旧,朝代更替,在鸣沙山的怀抱中,我看见了那一汪永不枯竭的月牙泉。我捧一捧黄沙扬向天空,天空出现了一道变幻的曲线,在这条曲线缓缓降落的某个瞬间,一匹过隙马驹的造形稍纵即逝,这就是岁月吗?我心里想。不经意抬起头,天上的月牙笑了,再回首,山脚下的月牙乐了。
(作者单位:漳州师院成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