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树下 -九游会j9官方登录
行走在树下,我朝前走,树向后走,我不停地走,树也不停地走。与我擦肩而过的树木,在我的身后渐行渐远了,我分不清楚它们是什么树?其实有许多的树我都叫不出名称,但,这并不妨碍我行走在树下的兴致。在树下行走,头顶上舒展的枝枝丫丫遮蔽了头顶上的天空,却又让天空的光亮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射下来,伸出手掌,一个个晃动的日影从手上跳到地上,又从地上跃上脚背。这个迷幻的印象滋润着童年的大部分记忆。
有树的地方总会有草,树和草徒长的地方要么是荒野,要么是废墟。我有时会诧异这些纤弱生命的生命活力,一片老屋推倒了,稀稀拉拉的草叶子随即从土旮旯间生长出来,时间一长,整片废墟便为杂草和灌木所倾覆。有许多辉煌的建筑就是这样被淹没的。废墟的无奈和苍凉在童年的字典里是查找不到的,几间废弃的破屋,几段残败的土墙,荒草凄凄,藤蔓缭绕,树木森森,这几乎就是儿时纵情的乐园。无拘无束地在树上攀爬,翻墙上瓦,在荒草中腾跳,匍匐。刺激、投入的游戏在时光的废墟中滋长着,欢声和笑语充盈在野趣的放纵之中。即使不小心钩破了衣裤,或者泊泊的鲜血顺着沾满草屑和泥土的擦痕渗出,也丝毫禁刹不住如此舒心的逸动。总是到了黄昏时分,遮遮掩掩地跨入家门,蹑手蹑脚地靠近饭桌,冷不防让细心的父母揪住耳朵,照例是下意识地一手护住屁股,一手捂着眼睛,然后,隔着手指缝偷窥着强作怒容的父母并假装战战兢兢地聆听一顿训斥。等一觉醒来,一切的忐忑都早已经烟消云散,只是衣裤又多出了一块补丁,那密密的针脚就像废墟上缭绕的藤蔓和舒展的枝枝丫丫,而静寂的废墟又时刻透射出勾魂夺魄的诱惑。
行走在树下,让树影印在身上,让思绪随着轻轻摇晃的日影,复苏往日的记忆,寻找那已经远逝的荒芜而快乐的时光。迷离间心中珍藏的种子长出了嫩绿的叶子,又梦幻般向四周蔓延,使眼前迷幻着接天的绿野,以及一群赤足狂欢的顽童。已经记不清楚那些细碎的日子里、每天的日历是如何掀过,就像一枚草芥随风飘落,不知不觉间就生了根发了牙长出了几片叶子,长成了一株三叶草。和煦的春风拂过,炎炎的夏日晒过,萧飒的秋风吹过,冬日的凝霜光临过,这就是三叶草的经历和全部生活。三叶草就是这样不经意间长出了三片叶子,那一群赤足狂欢的顽童也在不知不觉间长足了自己的个头。过去的日子总是迷迷蒙蒙,很难从中挑拣出一段清晰的线头,只有在时下孩子们日复一日的匆匆步履中,在这个培训那个补习的仓皇、无奈之中才会突然记起那一个个欢呼雀跃的镜头:手足并用翻墙上树的轻盈;玩泥巴、摸鱼虾自由自在的舒心;成群结队,嘻戏打闹无拘无束的尽兴。一个沾满了泥土和青草香味的梦幻童年随着房前屋后的藤蔓在泥地里、在篱笆上、在墙角边悄悄地攀爬、伸长。行走在树下,享受树下行走时的安宁和舒坦,春夏秋冬,白昼夜晚,“吧嗒,吧嗒”的脚步轻扣在浓浓的树影之上,轻轻摇曳的树影使人宛若置身湖泊之中的小舢板,晃悠、释如。就这样在树底下走着想着,身后成行的树木已经爬满了我童年的梦。
童年的梦影影绰绰,在记忆深处,一条望不到头的马路上,几个孤单的身影在苍茫中缓缓而行,偶尔一辆卡车驶过,总是好奇地目送着车后扬起的尘土一路延伸最终消失在远方的树丛中,心里会莫名地生出一丝牵肠挂肚,远方,远方,那树梢后面……几个结伴出行的孤单身影就这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次次到达远方、那树梢后面,终因远方无尽头,饥肠辘辘,百般无奈折回首。也就是这次幼稚的举动,从此远方的诱惑时常荡漾在胸口。那个年代的日子简单而粗糙,生活裹在泥土和汗渍中,有许多的时候,轻而易举地逃离大人们的视线,走街穿巷,四处撒野,鸡飞狗跳。缺衣少食的单纯让生命的活力在每天的摸爬滚打中,在日复一日的日晒雨淋中像吸足了水分的夏荷一样舒展、勃发。那些零零碎碎的时光,那些迷迷离离的片段,萦绕在记忆中那条望不到头的马路上,那路边沙沙作响的桉树下,氤氲着几多童稚的梦?
在树下行走,轻轻开启记忆的闸门,让那些远逝的荒芜而快乐的时光从悠远中回流,带着它的本色以及不经修饰的音符,悄悄地追逐在我的身前身后。这舒心的漫步有如山野林间独自唱响的清流,恬淡,自在,清幽。这惬意的信步有若湖光秋色随意飘荡的轻舟,闲适,自若,悠游。在树下行走,用心灵触摸这颗星球上古老而又年轻的朋友,它们的蓬勃,葱郁,千姿百态使这颗星球生动,鲜活。我隐约的记忆中,似乎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段,我们的祖先筑巢而居,在莽莽苍苍的森林中晃晃悠悠地走过。
我即是树,树就是我。迷幻中,是谁,轻轻地,轻轻地,对我说。
(作者单位:漳州师院成人教育学院)